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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过去的翻炒”与”符号的思考”潮流引发的疑虑
从这个角度来看,对于现今的大片电影而言,过去音乐意匠的运用在演出中充当了多么有效的”标签”设备,这一熟悉的惊叹感油然而生。然而,另一方面,我们也会产生疑问,社会议题应该成为像《芭比》这样的巨型娱乐电影与这种琐碎的怀旧符号游戏联结在一起吗……?坦率地说,这个问题确实让人犯迷糊。
对于“不是吗,确实有年轻的新鲜艺术家纷纷参与”,对于这样的指摘,确实应该回应说是的,没错。然而,例如参与了本作原声音乐的PinkPantheress和GAYLE等,经常会与鼓打贝斯复兴或流行朋克复兴等语境相联系,而实际上她们提供的歌曲中明显表现出这种意匠。考虑到这一点,我们还应该认识到其中蕴含着一种“作为幻想的怀旧”。大胆地做出一点推断,这表明了当前主流流行音乐场景与最近大制作电影的潮流一样,都在多么努力地“重新炮制过去”,这一现状可以作为一种重新证明。
不论是商业电影还是流行音乐,这些趋势在由巨大资本制作的内容中变得更加明显,经过过去几十年的发展。事实上,这其中还蕴含了用户参与型的汇合文化,即“解读的乐趣”。就像我刚才所做的那样,观赏的态度不仅仅是所谓的“狂热爱好者”所表现出的行为,而是似乎正在不断普及,人们会在考虑过去音乐所蕴含的各种意义和相关背景的基础上,欣赏其扰乱性和重新语境化的方式(看看最近的“思考”和“解释”文化的膨胀状况吧!)。将这一现象视作后现代商品经济的深化,其中各种过去的内容与最新的内容在超越时间框架的同时并列消费,这样的论述似乎是相当容易的(让我们回顾一下弗雷德里克·詹姆逊曾经指出,《星球大战》系列尽管有其宇宙外观,却也被看作是“怀旧电影”)。
然而,另一方面,在《芭比》中对过去文化意匠的“过于细致”的处理和琢磨,以及更进一步的以“理解笑话的观众”为前提(选择性?)的叙述方式,(虽然如上所述我自己已经充分享受了这一点,但还是要说,)似乎正恰好象征了此前大片电影中象征性游戏的兴盛,但以不太好的方式呈现。
“符号游戏”将作品中寄托的思想化为“符号”。
首先,如果说不在意那种微妙的自家中毒姿态的叙述方式,恐怕是说谎。将“为‘教父’系列电影讲解的电影爱好男性”所谓的“男性解释”的姿态当成“老生常谈”然后转为“常见现象”的笑话,这倒也没什么问题,但问题在于,从一开始就要求观众具备“以元视角接受它作为笑话”的能力,这种机制可能会使这种笑话的批判性功能失效。换句话说,尽管对“男性知识陈述”的权力结构进行了批判,却在描述中要求加入“哈哈”的圈子,成为那个圈子的一员似乎要先假定某种知识资本的存在,这可能会引发对其批判,认为它假设了某种知识资本的存在。(为避免误解,需要明确指出,我并不是在质疑“笑话”本身,而是在质疑与之相关的某种视角。无需多言,笑话及其所体现的幽默,即使这部电影被认为是“社会性”的作品,甚至可以说,特别是在被认为是“社会性”的作品中,它也可能是一个更为重要的要素)。
如果这样说的话,坦率地讲,维系这部显然具有“社会性”的大片伦理的实际是一些亚文化精英们所进行的象征游戏 / 自我言及游戏式的封闭逻辑,是否如此呢……?这种怀疑不禁涌上心头。
近年的大型“话题电影”中,这种类似象征游戏 / 自我言及游戏的结构已经相当程度地渗透,随着如上所述的“思考”和“解释”的“民主化”,我预计这种趋势可能在未来进一步扩大。而且,最重要的是,意识到这种游戏性结构存在的人很可能正是电影制作者们(以及他们的投资者们),这也似乎是近年大作电影的特点之一。
基于这些微妙的“文化知识”为基础的象征,成为一种赌注的游戏结构似乎具有某种不可逆的传播力。特定笑话以及音乐、美术、情节等向这种结构汇聚,这一点相对容易理解。但令人不安的是,有时甚至包括在电影中处理的外在要素,即社会信息,也被纳入这种结构之中。象征操作本身的“去意识形态”趋势反过来将本应寄托于作品的“思想”也标志化,将各种事件都变为一场场景—在象征差异游戏的推演意义上,这可视为资本主义(现实主义)运动的命运。
这部作品到底是“有所收获且杰出”的呢?
正如开篇所述,电影《芭比》在社会意识上有着显著的表现,对各种社会问题有自觉的关注。然而,归根结底,考虑到这些立场实际上不过是巨大资本,包括玩具公司马特尔在内,坐在圆桌上推动高度商品经济 / 内容行业利益的“标签”式象征,我们不禁会思考,当然,我们是否可以轻松地说“这部电影确实以社会问题为主题,很了不起!”而就此结束呢?这个问题在我们心中浮现。
在剧中,威尔·法瑞尔饰演的马特尔公司CEO提到过去公司有女性高管存在,还有在公司设置了性别平等卫生间,以此来夸耀多样性。这个笑话正是一个讽刺,影片本身就像是一个政治性的“标志”,就像性别平等卫生间一样,被利用来传达政治信息。另外,重要角色之一的莎夏抨击芭比是消费主义社会中邪恶的象征,她的声音在这部电影中可能也成为巨大的“回旋镖”。这些情节揭示了由巨型媒体 / 内容公司控制的“社会导向电影”在其本质上所面临的困境。
虽然重复了一遍,但毫无疑问,制作团队拥有罕见的才华和智慧,对于这种困境应该有所了解。然而,正因如此,我不禁从这部电影中感受到了一些对这种困境的略微悲观的视角,超过了赋予力量的能量(正如我之前提到的自我言及的黑色笑话的风险安排,是最明显的体现之一)。而且,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对这种困境的感知可能会在观众那里传播开来,实际上,这部电影所设想的“理解笑话,进步成熟的成年人”作为“好”观众,应该是无法不察觉这一点的。
而且,这种欣赏方式是否与“(尽管了解了各种赞助合同和广播权的重要利益,以及政治动机和不正行为的存在,仍然纯粹地观看奥运会以体验体育的激动)”的态度有所联系?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难道不正是终极的资本主义现实主义吗?这样可以吗?然而,事实是现实与理想并不相同……假设,为了减轻这种犹豫和疲劳感,大规模的“社会问题”大作电影正在发挥作用,这是否有点讽刺呢。